黃疸者,水旺土濕,外感風邪,濕郁為熱,傳于膀胱者也。水土合邪,法當利水而燥土,但高低不同,表里攸判。其表在經(jīng)絡,發(fā)其汗孔,里在膀胱,利其小便,高在上脘,吐其敗濁,低在下脘,下其陳菀。四路清泄,黃疸無余矣。第黃生于土濕,濕原于陽虛,其小便清白,腹?jié)M欲利者,是濕寒之黃也。濕熱者,黃疸之標證,濕寒者,黃疸之本色也。
濕寒之黃,仲景未嘗立法,然痙濕暍中桂、附、術、甘諸方,具在推而擴之,附子、真武、茯苓四逆,亦何非濕寒之法也。讀者變通而化裁之,法不可勝用矣。慎勿株守梔子大黃一法,以概寒熱無定之黃疸也。
寸口脈浮而緩,浮則為風,緩則為痹,痹非中風,四肢苦煩,脾色必黃,瘀熱以行。
寸口以候三陰,寸口脈浮而緩,浮則為表中于風,緩則為肌膚之痹,是為風痹,非中風也。風痹于表,則四肢苦煩,脾色必黃,瘀熱以行。蓋脾為濕土,其色為黃,脾氣內遏,不得四達,故濕瘀為熱,黃色外發(fā)。四肢秉氣于脾,脾病不得行氣于四肢,故四肢煩生。
《素問·平人氣象論》:溺黃赤,安臥者,黃疸。目黃者,曰黃疸,《靈樞·論疾診尺》:身痛而色微黃,齒垢黃,爪甲上黃,黃疸也。黃疸者,土濕而木郁,木主五色,入土則化黃。溺者,肝木之疏泄,目者,肝木之開竅,爪甲者,筋之余,肝木之主司,安臥者,脾之倦,肝木之傷克,風木不郁,不成黃疸也。
趺陽脈緊而數(shù),數(shù)則為熱,熱則消谷,緊則為寒,食即為滿。尺脈浮為傷腎,趺陽脈緊為傷脾,風寒相摶,食谷即眩,谷氣不消,胃中苦濁,濁氣下流,小便不通,陰被其寒,熱流膀胱,身體盡黃,名曰谷疸。
趺陽脈以候三陽,趺陽脈緊而數(shù),數(shù)則為熱,內熱則消谷,緊則為寒,內寒則不能消谷,食即為滿。尺脈之浮,為風傷于腎,上章:寸口脈浮而緩,浮則為風。寸口,關上、尺中三部俱浮,其尺中之浮,乃風傷于腎。趺陽脈緊,為寒傷于脾,緊為腎脈,風邪外束,郁其腎家之寒,寒水侮土,則脾氣受傷,脾傷于寒,故趺陽脈緊也。外風與內寒相摶,脾傷不能磨化,故食谷則頭暈而目眩。水谷不化,中氣脹滿,甲木不降,是以目眩。谷氣陳宿不消,胃中敗濁,化生瘀熱,趺陽脈緊而數(shù),數(shù)則為熱,熱在胃也,緊則為寒,寒在脾也。濁氣下流,出于溲溺,則瘀熱泄矣。而水道阻梗,小便不通,又無外泄之路,其太陰少陰,俱被寒傷,瘀熱不能內入于臟,因而外入于腑,流于膀胱,膀胱之瘀熱,蒸于周身,身體盡黃,名曰谷疸。胃熱入于膀胱,水土合邪,濕熱瘀蒸,則病黃疸。谷疸者,胃熱脾寒,谷氣不消之所致也。
陽明病,脈遲者,食難用飽,飽則發(fā)煩頭眩,小便必難,此欲作谷疸。雖下之,腹?jié)M如故,所以然者,脈遲故也。
此段見《傷寒·陽明》。陽明燥土,太陰濕土,陽旺土燥則脈數(shù),陰旺土濕則脈遲,陽明病脈遲者,太陰盛而陽明虛也。陽衰濕旺,飲食不甘,故難以致飽,飽則脾不能化,中焦郁滿,故心煩而頭眩。土濕則木郁,不能疏泄,小便必難,濕無泄路,而谷氣陳宿,此欲作谷疸。雖下之,而腹?jié)M如故,所以然者,以其脈遲而陰盛故也。
心中懊憹而熱,不能食,時欲吐,名曰酒疸。
心中懊憹煩熱,不能下食,時欲嘔吐,名曰酒疸。酒之為性,最動下濕而生上熱,醉醒之后,往往煩渴飲冷,傷其脾陽。久而脾陽頹敗,下濕愈滋,上熱彌盛,遂生懊憹煩熱,嘔吐不食之證,將來必病酒疸。醫(yī)知其上焦之濕熱而昧其下焦之濕寒,涼泄不已,熱未去而寒愈增,土崩陽絕,則人亡矣。
酒家之病,成于飲食之生冷,酒家之命,殞于藥餌之寒涼。此千古之冤枉,而人無知者,良可哀也!
夫病酒黃疸,必小便不利,其候心中熱,足下熱,是其證也。
酒疸陽敗土濕,金郁于上,不能化津,木遏于下,不能泄水,必小便不利。胃逆而君火不降,則心中熱。脾陷而風木不升,則足下熱。木中孕火,其氣本溫,木陷于水,溫郁為熱,肝脈起于足大指,腎脈起于足心,故足下熱也。緣其中氣頹敗,不能升降陰陽故也。
酒疸,心中熱,欲吐者,吐之愈。
酒疸,心中煩熱,欲作嘔吐者,吐之則愈。緣其濕熱郁蒸,化生敗濁,濁氣熏心,故欲作吐。吐其腐敗,則惡心嘔噦止矣。
酒黃疸者,或無熱,靖言了了,腹?jié)M欲吐,鼻燥,其脈浮者,先吐之,沉弦者,先下之。
酒疸,或心中無熱,靖言了了,煩亂不生,而腹?jié)M欲吐,此緣土濕而胃逆也。肺金莫降,津液不生,是以鼻燥,肺竅于鼻也。其脈浮者,濁瘀在心肺之部,當先吐之。脈沉弦者,濁瘀在肝腎之部,當先下之。以腐敗郁阻,心肺不降,是以脈浮,心肺之脈浮。腎肝不升,故脈沉弦,腎脈沉,肝脈弦。吐下之后,腐物涌泄,則心肺下降而腎肝上升矣。
酒疸下之,久久為黑疸,目青面黑,心中如蒜齏狀,大便正黑,皮膚爪之不仁,其脈浮弱,雖黑微黃,故知之。
酒疸下之,敗其脾陽,久而寒水侮土,變?yōu)楹陴恪D局魑迳,入土為黃,入水為黑,自入為青。肝木藏血,而華皮膚,水土溫燥,乙木榮達,則五氣調和,色不偏見,其一色偏呈者,一藏堙郁,而木氣不達也。下后土敗陽虧,水邪上凌,木郁濕土之中,則見黃色,木郁寒水之內,則見黑色,木氣自郁,則見青色。肝竅于目,目青者,肝氣抑郁,自現(xiàn)其色于本經(jīng)之竅也。陽明行身之前,自面下項,面黑者,寒水風木之邪,上乘f1411.cn戊土之位也。谷入于胃而消于脾,從土化氣,故大便色黃,正黑者,水侮木賊而土敗也。土生于火,木賊而土負,水勝則火熄,心中火位,而如啖蒜齏,寒水滅火,金氣無制,故辛味見于心家,金味辛也。木郁血凝,不能滋榮皮膚,故皮膚枯槁,爪之不仁。陽虛而不根于下,故脈浮弱。其色雖黑,而黑中微見黃色,故知是黃疸所變化也。
額上黑,微汗出,手足中熱,薄暮即發(fā),膀胱急,小便自利,名曰女勞疸。腹如水狀,不治。
足太陽之經(jīng),起于睛明(在目內眥),上額交顛,而后行于背,太陽寒水之氣逆而不降,則額見黑色。濕氣蒸泄,則微汗出。手厥陰之經(jīng),行手心而上中指,脈動于勞宮(在手心中),足少陰之經(jīng),起小指而走足心,脈出于涌泉(在足心中),手中熱者,少陽相火之陷也,少陽與厥陰為表里,故熱在手心,足中熱者,厥陰風木之陷也,乙木生于癸水,木陷于水,濕氣下郁,故熱在足心。日暮陽衰,寒濕下動,木火郁陷,是以病發(fā)。木陷于水,遏抑鼓蕩,不得上達,故膀胱迫急。風木疏泄,火敗水寒,蟄藏失政,故小便自利,此名曰女勞疸。女勞之家,縱欲傷精,泄其腎肝溫氣,水寒木枯,脾敗濕作,則病黑疸。久而腹如水狀,鼓脹不消,則水木為賊,而中氣崩潰,不可治也。
師曰:病黃疸,發(fā)熱煩喘,胸滿口燥者,以病發(fā)時,火劫其汗,兩熱所得。然黃家所得,從濕得之。一身盡發(fā)熱而黃,肚熱,熱在里,當下之。
病黃疸,發(fā)熱煩喘,胸滿口燥,何遽至此?此以疸病發(fā)時,原有內熱,復以火劫其汗,兩熱相合,表里燔蒸,肺金受傷,故致于此。然黃家所以得病,從濕得之,非從熱得,濕郁則為熱耳。若一身盡發(fā)熱而黃,肚皮又熱,此濕熱在里,當下之也!鹅`樞·師傳》:胃中熱,則消谷,臍以上皮熱,腸中熱,則出黃如糜,臍以下皮熱,即此肚熱,熱在里之義也。
脈沉,渴欲飲水,小便不利者,皆發(fā)黃。
脈沉者,水盛而木陷也。木郁不能疏泄,則小便不利。風燥津亡,則渴欲飲水。濕熱在中,而下無泄路,凡有此證,無不發(fā)黃。
腹?jié)M,舌痿黃,躁不得睡,屬黃家。
土郁不運,則病腹?jié)M!端貑枴ゐ粽摗罚褐勿舄毴£柮,舌痿黃者,土濕脹滿,陽明上逆,君火不得下降,郁于戊土之中,火土合邪,濕熱熏蒸,故舌痿而發(fā)黃,黃為土色而舌為心竅也;鸩桓,故躁不得睡。此屬黃家。
黃疸之病,當以十八日為期,治之十日以上瘥,反劇者,為難治。
《素問·太陰陽明論》:脾者,土也,治中央,當以四時長四臟,各十八日寄治,不得獨主于時也。黃疸,太陰濕土之病,故以十八日為期。土氣未敗,治之十日以上當瘥。反劇,則土敗不應常期,故為難治。
疸而渴者,其疸難治,疸而不渴者,其疸可治。發(fā)于陰部,其人必嘔,陽部,其人振寒而發(fā)熱也。
疸而渴者,濕蒸為熱,濕為陽虛,熱為火盛,泄火則損其陽,補陽則益其火,故為難治。疸而不渴者,濕多熱少,故為可治。發(fā)于陰部,其病在里,濕盛土郁,胃氣上逆,必作嘔吐。發(fā)于陽部,其病在表,濕旺經(jīng)郁,寒氣外襲,必發(fā)熱而惡寒也。
谷疸之病,寒熱不食,食即頭眩,心胸不安,久久發(fā)黃為谷疸,茵陳蒿湯主之。
谷疸之病,濕盛而感風寒,郁其營衛(wèi),則病寒熱。濕土郁滿,不甘飲食。食下不消,濁氣上逆,即頭目眩暈而心胸不安。久而谷氣瘀濁,化而為熱,熱流膀胱,發(fā)為谷疸。茵陳蒿湯,茵陳利水而除濕,梔、黃,瀉熱而清煩也。
茵陳蒿湯
茵陳蒿六兩梔子十四枚大黃二兩
上三味,以水一斗,先煮茵陳,減六升,內二味,煮取三升,去滓,分溫三服。小便當利,尿如皂角汁狀,色正赤。一宿腹減,黃從小便去也。
酒疸,心中懊憹,或熱痛,梔子大黃湯主之。
酒疸,心中懊憹,或生熱痛,全是濕熱熏沖,宮城郁塞。梔子大黃湯,梔子、香豉,清熱而除煩,枳實、大黃,瀉滿而蕩瘀也。
梔子大黃湯
梔子十四枚 香豉一升 枳實五枚 大黃三兩
上四味,以水六升,煮取四升,分溫三服。
黃家,日晡所發(fā)熱,而反惡寒,此為女勞得之,膀胱急,少腹?jié)M,身盡黃,額上黑,足下熱,因作黑疸,其腹脹如水狀,大便必黑,時溏,此女勞之病,非水也,腹?jié)M者,難治。硝礬散主之。
黃家,日晡所發(fā)熱,而反惡寒,此為女勞得之。緣女勞泄其腎陽,水寒土濕,乙木遏陷,不能疏泄水道。一感風邪,衛(wèi)氣內閉,汗尿不行,濕無泄路,瘀蒸肌膚,而發(fā)黃色。日晡土旺之時,濕盛熱發(fā)而木郁陽陷,故足下常熱而身反惡寒。木郁水土之內,不能上達,膀胱迫急,少腹?jié)M脹,一身盡發(fā)黃色,而寒水上逆,額上獨黑。久而土負水勝,黃化而黑,因作黑疸。谷滓不從土化,而從水化,大便亦黑,時時溏泄,其腹脹,如水病之狀。此系女勞之病,并非水也。腹?jié)M者,水木旺而中氣敗,證為難治。硝礬散,硝石清熱瘀而瀉木,礬石收濕yin而瀉水也。
硝礬散
硝石 礬石 等分,燒
上二味,為散,大麥粥汁和服方寸匕,日三服。病隨大小便去,小便正黃,大便正黑,是其候也。
黃疸病,茵陳五苓散主之。
黃疸病,水郁土濕,茵陳瀉濕而清熱,五苓利水而燥土也。
茵陳五苓散
茵陳蒿末五分 五苓散五分
上二味和,先食飲服方寸匕,日三服。
諸黃,豬膏髮煎主之。
諸黃,濕熱瘀蒸,膀胱癃閉,豬膏利水而清熱,發(fā)灰瀉濕而開癃也。
豬膏髮煎
豬膏半斤 亂髮如雞子大三枚
上二味,和膏中煎之,發(fā)消藥成,分,再服。病從小便去。
諸病黃家,但利其小便。假令脈浮,當以汗解之,宜桂枝加黃芪湯主之。方在“水氣”。
諸病黃家,皆由濕得,膀胱閉癃,濕無泄路,但當利其小便,以瀉濕熱,茵陳五苓、豬膏髮煎之法是也。假令脈浮,則濕在經(jīng)絡而不在臟腑,此當以汗解之,宜桂枝加黃芪湯,瀉其營衛(wèi),以散濕邪也。
黃疸腹?jié)M,小便不利而赤,自汗出,此為表和里實,當下之,宜大黃硝石湯。
黃疸腹?jié)M,小便不利而赤,自汗出,此為表和里實,緣汗孔外泄,水道里瘀,濕不在經(jīng)絡而在臟腑,法當下之。大黃硝石湯,大黃、硝石,瀉陽明之濕熱,梔子、黃柏,清君相之郁火也。
大黃硝石湯
大黃四兩 硝石四兩 梔子十五枚 黃柏四兩
上四味,以水六升,煮取二升,去滓,內硝石,更煮取一升,頓服。
黃疸病,小便色不變,欲自利,腹?jié)M而喘,不可除熱,熱除必噦,噦者,小半夏湯主之。方在“痰飲”。
黃疸病,小便清白,不變黃赤之色,兼欲自利,是脾腎寒濕而清氣下陷也。腹?jié)M而喘,是肺胃寒濕而濁氣上逆也。如此雖有外熱,不可除也。熱除土敗,寒濕愈增,胃氣更逆,必發(fā)噦噫。噦者,宜小半夏湯,半夏、生姜,降沖逆而止嘔噦,溫寒濕而行郁滿也。
諸黃,腹痛而嘔者,甲木之賊戊土,而胃氣上逆也。宜小柴胡湯,柴胡、黃芩,疏甲木而瀉相火,參、甘、大棗,培戊土而補中氣,生姜、半夏,降逆氣而止嘔吐也。
男子黃,小便自利,當與虛勞小建中湯。方在“虛勞”。
此系黃本缺,依《要略》補之,以待考焉。